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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人身威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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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淮河上時常聽說有花船碰撞事件,昨天是丞相家公子撞上王爺家總管,今天是都尉碰上太學,無論誰和誰碰上,少不了一頓打罵。緋弋每日看著茶館裏進進出出的人總有幾個是身上臉上帶傷的,心裏一陣好笑,怎麽大家都那麽浮躁呢?

是夜,涼風陣陣,秦淮河上花船來來往往,有錢的公子哥們都喜歡在夜裏叫上幾個鶯鶯燕燕的青樓女子,包下一條花船,在秦淮河上聲色犬馬,晝夜荒淫。緋弋和介微正在茶館門前的大樹下納涼,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,偶爾調笑幾句。看著秦淮河上的燈火,介微心中感嘆世風日下啊。

上次介微看到了自己是如何被人施咒的之後,就覺得為人不易,不為人更不易。自己為人時被世俗困擾,重生後雖修行過一段時間,卻依然為一己私念執著尋找由簡,更何況是顏娘。施咒人竟是顏娘,真是出乎介微意料,雖不知顏娘意欲何為,但足以讓介微心中失望,他將顏娘視若知己,顏娘卻只當他是工具,枉費了他為顏娘往生所做的一番用心。果然緋弋說得對,世事無常,知道了未必是好事。

“如玉生前定是位出塵絕倫的美男子吧,不知道勾起了多少姑娘的心思。”

“出塵絕倫不敢當,但是當初躲在在下家房頭等著看的人一定不少。”說起容貌,介微一直都有些得意,盡管是父母給的,但是能傳承得如此精妙的可不多見。

“小子又得意了,要有尾巴早就老高老高的翹起來了。”赤焰窩在介微腳邊,黑乎乎的一團在夜色中真是不容易發現,若是躺在路中間,說不定還會被人踩上幾腳。

“說什麽呢,在下怎麽會有尾巴,有尾巴的是懶狗。”介微面帶慍色,比劃著輕輕踩了一下赤焰。

“嗯,過去點。”赤焰很舒服的樣子,“小子往旁邊踩點,這力道真舒服。”

“這裏?這裏?”介微認真的踩了起來,絲毫不在意自己其實是在給赤焰按摩。

“真不習慣看你們這樣膩呼呼的樣子。”緋弋白了赤焰一眼,調笑著問:“如玉,不如我替你踩幾腳吧?”

“不行!”赤焰飛快地跳起來,直往介微身後躲,“老妖精來踩本尊,還不新仇舊恨一起報,把本尊往死裏踩啊。”

“你也會怕?”

“當然怕!”

……

緋弋和赤焰鬥嘴鬥得正熱鬧著,介微忽然覺得空中不知什麽時候彌漫起一層淡黃色的霧霭,模糊了秦淮河上的花船和對岸的人家,只能依稀看到幾個泛著妖異綠光的亮點。介微想要越過綠光努力看清這霧霭中亮點的來源,卻始終看不清楚,反而被這綠光吸引了眼光,無法移開。介微越是想要移開自己的眼睛,越是覺得身子不能動彈,想要咬住舌尖讓自己驚醒過來都不能。忽然,介微身前被一道黑影擋住,隔斷了綠光與介微的接觸,介微猛地緩過神來,重重的靠在身後的大樹上,大口喘著粗氣,冷汗已然透出了衣衫。介微擡起頭,看到緋弋笑意盈盈的站在身前,黑狗居然稀罕的站在緋弋肩頭,一人一獸不斷張合著嘴,介微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。看著介微疑惑的神情,緋弋掩嘴一笑,轉過身去。

“破!”介微聽到一聲強有力的女聲劃過空中,淡黃的霧霭像是被撕開了一般在緋弋面前生生分成兩段,介微又能看到秦淮河上的花船與對岸的人家了,可是大家如同被下了定身咒定住了一樣,都固定在原來的位置上,連河水都停滯了。

“好歹也是上古的神獸,怎麽淪落到這等攝人心魄的境地了?”緋弋的聲音中帶著往日裏介微熟悉的戲謔。

“緋弋姑娘還是那麽喜歡多管閑事啊。”一個低沈的男聲從四面八方湧來,似乎包裹著緋弋的小茶館一般。

“這樣說話多累啊,還要□□在這濃霧裏,就當發發慈悲可憐我小女子受不了您這聲如洪鐘。”緋弋邊說邊解下腰間的一塊玉佩,擡手就扔到空中,玉佩在空中發出金光,盤旋幾圈竟然把霧霭吸收掉了,隨即飛回緋弋手中,依然泛著淡淡的金光,金光中似有雲霞流動一般。緋弋掂了掂玉佩,撇撇嘴,“可惜了這麽好的玉佩了。”

經此介微終於看清楚周圍發生了什麽,街上有幾個行人扭打在一起,圍觀的人有的在鼓掌叫好;有的抱著頭作逃離狀;有的伸著手正在扯著打架的人,似乎要攔住勸架一般;河上幾條花船撞在一起,家丁惡奴也在惡狠狠的對峙著;停著的花船上有幾雙美目正偷偷通過小窗窺視著外面發生的爭執;連河對岸都有人在伸長脖子看著這些熱鬧,有幾個面相兇惡的官差正掄著膀子遠遠的走向扭打的位置。

介微心裏暗暗驚奇,這世道已經變得這麽亂了嗎?

“緋弋姑娘,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,你這樣礙著本尊,意欲何為?”聲音似乎惱怒了,卻依然不知道本體是在什麽位置。

緋弋掏出手絹,轉身為介微輕輕拭去額上的汗珠,輕聲細語的對介微說:“外邊要冷了,如玉到屋裏坐坐吧,兮兮備好了熱湯暖暖身子。”

本來緋弋為介微擦汗就已經很奇怪了,現在居然還這麽溫柔的說話,介微瞬間就打了個寒顫,呆楞楞的看著舉止怪異的緋弋。

“楞著幹嘛呢,快進去呀。”緋弋推搡著介微,還不忘對著他一陣擠眉弄眼,介微只好狐疑的走進茶館。緋弋看著介微進了茶館,猛然回過頭正色道:“尊者臨世,想來也不是尊者的意願,只是上頭派下來攪渾這這世道的罷了。”

“哼!”憑空凝結出一股黑色的身影,漸漸清晰起來,居然是顏娘曾經在酒館裏會過的那個男人的形象。“沒想到緋弋姑娘竟是唯一能理解本尊的人。”想來窮奇的糟糕名聲也是上頭的安排。

“上頭的做派緋弋還是有點耳聞的,只是這次尊者來的這麽快,莫非獻祭的人選已經找好了?”緋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赤焰抱在懷裏,一搭一搭的捋著赤焰黑亮的毛,赤焰居然反常的毫不掙紮。

“緋弋姑娘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為妙,否則難免要與本尊為敵。”窮奇面目不清,只能隱隱看到目光似有兇狠。

“緋弋一個弱女子在這亂世中還要保全自己呢,自然不想管太寬,只是尊者可千萬不要把主意打到我這個小茶館裏來,否則即便要與尊者為敵,緋弋也不能不管了。”緋弋神情冷淡,氣氛仿佛隨時要動手一般,見窮奇不說話,緋弋繼續說:“神君的事緋弋沒心思插手,想來神君也知道緋弋的名聲,真要動起手來神君可有勝算?”

窮奇看著緋弋久久沒有回音,兩人就這麽僵持著。忽然窮奇“哼”了一聲,轉身漸漸隱去身形。

“緋弋言盡於此,還請尊者三思。”緋弋輕笑著也轉身抱著赤焰回到茶館內。

屋外依然熱鬧異常,打鬥的還在打鬥,看熱鬧的還在看熱鬧,反而是木樓茶館裏安靜得不似尋常。赤焰還是那個懶洋洋的樣子趴在門邊,兮兮現了原形站在裝滿無根凈水的紫玉瓶裏,緋弋拿著剪子一點一點的剪著燭花,介微看著大家的樣子,有種暴風雨前寧靜的感覺,又不敢開口問。

緋弋也許是看出了介微心裏的疑惑,先開口:“想問什麽就問吧。”

“你們都很沈重,是怎麽了?”

緋弋輕輕嘆了口氣,說:“亂世生意不好做了唄。”

“都什麽時候了,緋弋還在想著生意不成……”

“窮奇是上古四兇獸之一,以懲善揚惡為長,但凡窮奇現世,惡人增多,善人銳減。窮奇要在世間散布惡道,自己自然是不能隨便出現的,如此一來就需要通過一個媒介,一般就是一個獻祭人。這個獻祭人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的,首先此人要心中有大惡之念,其次要放棄自己的先祖及一切從業師祖。獻祭時會由一個祭司將獻祭人的血液放幹,把心掏出來換入地獄石,再把祭司的血液全部輸給獻祭人,此後這個獻祭人就算是窮奇在世間的口舌、手足,也是這個時代極大惡之人。”緋弋剪完燭花,舉著剪刀端詳著,一雙美目閃著精光,似乎她就是那個要動手的祭司一般,兮兮在紫玉瓶裏感受到了冷意,狠狠打了一個冷顫。

“緋弋的意思是有一個大惡人要出現了?”介微聽著不禁開始憂國憂民起來,“如此緋弋與懶狗是要去阻止嗎?”

“小子說話真好玩,這種事豈是我們能阻止的。”懶狗慢悠悠的說著。“且不說當世正值亂世,本就是英雄奸佞輩出的時代,我們難道要阻止世事發展嗎?”

介微低頭思索,也是,亂世盛世本就是循環,如今循環到了,哪有阻止的可能。想通這點,介微更加不解了:“那為何你們的神色如此凝重?”

“獻祭之人不一定要是真人,可以取窮奇精血三滴滴入黑玉雕琢的假人眉心,掏空胸腔塞入地獄石,再用祭司血液浸泡七日,黑玉人即可成活。玉人成活後,從顱頂澆入黃泉水以為血液,將雙目換成血目,往後此玉人將滿眼殺戮,嗜血如命。”緋弋用剪刀輕輕戳著紫玉瓶,兮兮發抖得更厲害了。“也有容易的法子,就是找一個現成的無心無根人獻祭。”說完緋弋便直勾勾的看著介微,不再說話。

介微很快明白了緋弋的意思,自己便是一個無心無根之人,正是獻祭的好材料。明白過來便知道為何如此沈重了,因為最近發生的事都與自己有關,無論是顏娘還是剛剛,窮奇正是想用自己來做這獻祭人。“在下知道自己人微言輕,道行也淺,對付幾個山間精怪還行,在窮奇這等上古神獸面前如同草芥,不堪一擊,還會成為赤焰和緋弋的累贅……”

“小子,你怎麽像傻了一樣的,本尊和窮奇打鬥還不知道輸的是誰呢,何況還有老妖精。”赤焰聽著介微自己絮絮叨叨的說話,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滿,雖然很不想承認,但是自己身為佛祖的坐騎都能被緋弋一杯茶潑得現不出原形,可見這個女妖精根本就是和自家主人一個級別的角色。

“如玉不必多想,上次為你解咒,我就已經用玉簪破了你成為獻祭人的可能。”說著緋弋輕撫自己的眉心。介微一看就明白了,緋弋當時一定是知道了窮奇的想法,解咒時特意用玉簪刺破了自己的眉心,是否如此就能打破窮奇使用自己的計劃?介微詢問的望向緋弋,緋弋微笑著點點頭。

“那這些事跟顏娘有什麽關系呢,為什麽顏娘會……”介微不解,顏娘一介女流,又是凡人,如何與兇獸窮奇扯上這樣不清不楚的關系呢。

“顏娘那是身不由己,不知道她身邊有個什麽了不得的人物。”赤焰對顏娘的出現也很不解,看來只有緋弋知道顏娘的情況了,不過看緋弋的樣子也不打算告訴他們。

緋弋放下剪子,拍了拍介微的肩頭,淡淡的說:“你放心,入我茶館門,我必保你平安,你還要去找由簡呢,怎麽能出事?好好休息吧,別瞎操心別人家的事。”說完晃著婀娜的腰肢回房去了,留下一人一草一獸在大堂裏面面相覷,收拾打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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